第一章 海皮(18/37)
——老虎鹿纤细、面窄。老虎公大,大得多,下巴
1 [:粤方言]依次为蚂蛾、银环蛇、眼镜王蛇。
2 [粤方言]俗称打嗝为"打嘶嘴”。 又松乂阔,两手一撞两沓皮。老虎蛆在碧绿色水里发红 光。红光劈中你,令你原地萎缩落去:你自觉不配做四 脚兽了。你亦不配有长尾,不配有斑斓。你浑身的圆斑 变成贱格的泥星滑落了。唉。你静英英望实你的宝石亲 戚——她大胆啊!够胆做一团夺目野火,在碧绿深林里 慢慢烧;够胆夺目;够胆夺人耳目;她终要遭殃的!你 又惊又恼地想。你发震,背脊毛竖起。她懒闲闲趴着, 造出一种曲线,她舔自己',似火舌舔蜂浆。
盲公喝烟、饮茶,继续讲:“罗浮山有老虎。南昆 山有两头蛇。你去听。天堂顶,一条瀑布由头挂到落 脚,旱季微微响,雨季响穿山。飞鼠、黄麝、怪鸥都向 南昆山捉。黄縻生一对尖藤牙,仍然吃草、吃树叶。黄 腐肉,味道独家好:有猥牙不做猛兽,被吃抵死。打金 线被去大庾岭。打金线玳要手快,一锤攥穿它头壳:跌 落地面抽筋发震,嘻!十分似人。大庾岭非同凡响,擒 上去一听就知。所以有猪熊、蝮鲤、山精。山精我包你 未见过,遁向树影里跑,似只鬼。山精一叫,山头猛 震,山心惶惶。山精一叫,鬼鸟就跟着叫。鬼鸟无脚, 周身烂茸茸似麻风乞儿,所以被赶去夜里过日辰。鬼鸟 的眼是大黑窿,万万不可望,一望就跌入去。鬼鸟一 叫,山就不稳,摇来摇去。天唯有黑下来。你再不匿 起,山就要张开牙吞你落肚!”
06水彩街
水手在虚空中摸,渐渐地,摸出了风。
水手是盲公,风是盲的象。在大海怀里,一切都 盲。大海哄着目盲的一切,给它们唱歌。海无需摹仿摇 篮。是摇篮摹仿海。风既然盲,就只敢小心翼翼、年年 重蹈覆辙。
快跑吧!
风跑起来,穿过千代万代红嘴鸥的孩子。红嘴鸥摸 风,学会滑翔。风一口气跑到赤道,那里是风的坟墓, 是柚木、雪松、铁力木、沥青、石和铁的坟墓,是鼠、 猫、人和坏血病的坟墓。万物深深淤积,发酵,释出热 量和雷电。
风又跑。风跑成扁平、宽阔的一大张,卷起来,变 成黑色使水手害怕。水手收帆,雨浇他的脸,闪电照亮 他的脊梁。风摘下桅杆,捏在爪尖把玩,然后随随便便 丢去了。
甲板上,水手排列尸体。风犯困,蜷成团,倚着信 号旗向下看着。尸体仰面朝天躺进海里,因它们曾是基 督徒。风慢慢甩尾,挨个儿嗅它们的脸;踩它们,使它 们下沉。
帆又升起来。风躺进帆里睡觉,帆就受孕。帆大 大地隆起了。帆分娩,船滑进港口。水将将吃住船的重 量。黑白牛记得风,从码头仓库踱出来认它。风拍一拍 牛颈铜铃。骑木头的湿漉漉人仔涌过来。到处都是骑木 头的人仔,覆盖水面,包围船。海在这里和盐挥别。
当盐快要完全消逝的时候,海就变成江河。
很久很久以前,我生吞过一只黄斑蝉。我要告诫 你:生吞活蝉等于自杀。蝉顺着你的食道下去,好像一 小丸火药落进管风琴箱。蝉的哀鸣将同时炸碎你的肚皮 和鼓膜,你会变成开花脑浆、稀烂肚肠,糊得到处都 是。假如你竟然完好如初,那绝对是行了大运。我此生 只吞过一次蝉。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