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回(3/4)
“啧,真糟糕,被这亡灵泼妇纠缠了这几天,体力明显变差了,总算是摆脱了……”
掉头环视一圈适才还是战场的空地,剑傲很快瞥见倒在血泊凌巽师兄弟,自嘲的神色微微一暗,从怀中抽出帕巾一类的事物,熟练地裹好伤处,也不管创口血流依旧,踉跄地走向地上的尸体。
“这孩子……”
单膝跪倒,剑傲俯瞰少年苍白的面容,微不可辨地叹了口气,俯身拾起被他抛落一旁的长剑,正想纳回主人手里,至少死亡的剑客有权要自己的剑陪葬。未料衣襬却蓦地被人一扯,剑傲一惊,随即低首看去,却是凌巽微弱但确实颤抖着的指尖:
“……小兄弟?”
难得露出讶异的神情,剑傲忙搀起他头颈。凌巽半边鲜血淋漓,声音比惯常听起来更为孱弱,彷佛风一吹便会灰飞烟灭,双眼即使被嫣红遮蔽,仍旧澄彻的令他心愧;剑傲第一次因为别人的罪恶感到难过,纵然他一向反对过多的自咎:
“要不要我……送你一程?”
看他伤势,显然已然难活,三头犬的利牙在少年的胸腹和肩头留下一道狠狠的创痕,要不是凌巽多少习过武,恐怕早已因失血过多而死去。
艰难地转动视线,凌巽唇角微扬,即使灵魂火焰一点一滴熄灭,剑傲却无法把视线从这么弱小的生命上移开。等他发觉时,五指已和少年瘦弱的掌相握:
“我应该……快死了罢……”
深深吸进一口云渡山深夜的空气,凌巽灰黑的眸异常平静,只是深藏着一抹热切,彷佛眷恋人世每一项专利:微风、月光、自然的音乐和绘卷,享受奢侈的光阴,少年伸手往凌震尸身一握,纵然尸体冰冷如昔,那双大掌仍如多年来一样,足以庇护他弱小的翅膀。
将脸埋在失温的巢里,凌巽又淡淡笑了:
“真奇怪呢,以前病得死去活来时,不知道几百几千次想过死亡的滋味,到如今当真要死了,反而一点感觉也没有,一点痛苦也没有……”
似要证明这点,凌巽支起半身,伤口在地面迤逦一道道血迹,冥界的河流,少年的半身已然跨足;
“我……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?”
挣扎地抓向地面,剑傲很快察觉他的目标是佩剑,连忙将武器物归原主;抓紧光滑的剑柄,凌巽的冷汗顺着金属涓滴而下,爪下鲜红,将递剑的手也拉入洪流:
“我有个师妹……就是方才告诉你的那位,她……是全世界最好最善良的人。能和震师哥……一起离开,我好高兴,但就只这一件,霜儿她……若是知道我走了,像她这样善良的人,一定会哭的,会哭得很伤心。所以请你……请你替我转告她……”
脸色惨白,凌巽双手朝空,似要借着拥抱夜空缅怀人世最后一抹记忆,本来灵活的双眸逐渐失焦。剑鞘在两掌间权充支持,凌巽颤抖起来,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踏遍铁鞋无觅处后拾获真宝的光彩:
“我这个人啊,从会吃饭就吃药……一年四季大半光阴都卧病在床。我常常在想,像我这样的人,早该被命运淘汰,究竟上天留着我做什么?如今我总算明白了,你听我说,你一定要转告霜儿……”
剧烈地呛咳两声,鲜血逆流气管,凌巽几乎咳不成声,微笑却越发平淡:
“……一直以来我始终做着梦,梦见死尸遍野的大地、梦见战后残破的天空,至前一刻尚不解其意。但如今我全明白了,听着,我的死是个开端,就像两军交锋前的嚆矢,这是支长远的箭,射向高空、横越大陆;从今以后会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