楔子(1/7)
致关注和爱着我的人们: 我,罗未荣,是个电影导演。
事到如今,无论你们把这当成一份遗书、供认状或者其他什么东西,我都可以负责任地说——这并不是。事实上,我只是想和你们分享我的痛苦。
大约从我记事起,父亲就总是只在午夜之后出现,那个站在我母亲卧室门前的醉醺醺的身影教会了我许多东西,比如怎么赤手空拳拆碎家具、踩烂母亲的化妆盒、抢走我买课本和泡泡糖的钱以及用气钉枪扫射邻居家的窗户。我开始奇怪别人在谈论“家”的时候总是一副欣慰安详的表情,而它对我来说只代表着父亲呕吐物的臭味。我知道这世上有愿意也能够伤害一切他人的恶魔存在,而且简直顺理成章。
然后你就知道,这世界上只有你自己能保护你,而且很多事情你若不一次性做得狠一点,就会永无止境。二年级的时候班长在操场使劲扭我的耳朵,于是我下午趁他睡觉的时候“不小心”把削铅笔的小刀放在他的手边,他醒来以后,发现手指伤口流出的血差不多流满了半个铅笔盒。第二天班长就转班了,并且在后面的几年里一直躲得我远远的,和他同样的还有他班里的所有同学。
后来,姑姑遗憾地告诉我必须住校,事实上那基本就是我独立生活的开始。姑姑一个月来一次,后来半年来一次,主要是交学费。而我白天上课,晚上看从同学那里借来的《三国演义》,周末就到台球厅收拾球桌、擦洗球杆赚点零花钱,偶尔帮老板或者其他什么人在台球厅后面的巷子里解决点问题,就能有钱去吃一次学校对面的牛肉米线。顺带提一句,真的很好吃。
这种情况持续到我大三那年,在此之前我一直都是被所有人看好的家伙——成绩不错、脑子灵光、知道在老师和大人面前怎么摆出尊敬的样子、能写点文言文诗词以及脑洞大开的小剧本、身边有一些志向远大的同学,还总能让拉帮结伙染发抽烟的学生们害怕我。然后大三暑假我去学校附近广告牌上介绍的酒店打了两个月的工——说起来是负责酒店监控室的夜间管理,其实就是盯着四台黑白的监视器看一晚上,因为他们知道我是学导演专业的,白天就在监控室的沙发上睡——攒了点钱,足够去北京的路费。我在踏上去北京火车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,因为我大学喜欢的女孩凶狠地诅咒着向我告别——怪罪我大学从没带她吃一次春熙路的火锅。
我的人生是个不断强大的过程,这种受到外界刺激和压制而产生内在力量的过程让我着迷,给我极大的快感。事实上,哪怕一直到我拍完《绝地魔警》,成为“最被人期待的新锐商业导演”,获得通俗意义上的成功之后,对于强大的寻求和探索也没有终止。注意,我说的强大,不是什么亏了几十亿之后笑笑再创业,也不是什么地震之后的“生者坚强”。它是我的强大,我本身的强大。是我在地下室里一周不吃不喝而不死;是我找工作时误入高档小区与东欧品种狼狗徒手搏斗能戳瞎狗眼;是用我工作十年后的一半财产,到上面那女孩生活的城市以她名字开一个蛋糕店、发无数暧昧至极的传单,笑看她家庭婚姻破裂。
我还是不够强大。我永远这么觉得。在这件事上,我当然要和创作电影一样追求极致,就像我pass掉无数摄影师和剪辑师,而你们拍手叫好。我知道自己受到的磨砺还远远不够,但这个世界已经开始向我开绿灯。这困扰了我很久。然后有一天我想到这么一件事儿:小时候母亲剥了半盆花生仁放在厨房,没过几天,里面就生出了飞蛾的蠕虫。父亲用筷子将蠕虫夹到一只盘子里,找来两根电线,将电线的一头接到插座上,当两根电线另一头裸露的铜丝同时按在蠕虫的首尾两端时,蠕虫跳起了剧烈而振奋人心的舞蹈,它们的生命也很快随着一缕呛人的青烟而逝去。不用说父亲,哪怕是旁观的我也在这其中得到了巨-->>